小太监(1)

5小太监

在咸丰的宫廷里，太监的数目大约有三千左右。有小太监、大太监，胖太监、瘦太监。在所有的太监中，出身最低贱的就是李莲英。他当过农民、鞋匠，并且靠自己的手把自己变成了太监。没有人喜欢李莲英。他长相丑陋，也不追求欢乐。似乎只要有机会去填饱他那永远咕噜咕噜吵闹着的肚子，他就满足了；对他日后是否繁荣昌盛，他却毫不关心。小太监们，即使在最好的处境下，命运也是不佳的。但是多数小太监也有一定的野心，他们讨好、逢迎，以求改善他们的处境。李莲英却不想这样做，他是怀着对一切人的仇恨来到宫中的。这种仇恨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与那些小太监斗争（小太监是正在当学徒的，或者是打杂做零工的太监），打他们，欺侮他们，而他自己反过来又遭到更大的太监的殴打和欺侮，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喜欢他粗暴的性格。

但是，尽管李莲英没有朋友，他在宫中的生活中没有友情，他却在培育着自私的野心。他的工作很多、很杂，也很辛苦。而当他完成了应做的工作后，他那大胆的眼睛是不会让任何事情从他眼皮底下漏过的。他研究安德海和其他大太监们的习惯，并模仿他们，学习比他目前所承担的工作更高级的工作，以便机会到来的时候，他有所准备。他注意安德海，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因为在他心灵深处蕴藏着一种野心：将来有一天他要代替这个有名的太监去做咸丰的总管太监。

没有什么事情能漏过李莲英的眼睛。

他在宫中是一个清扫工。他的任务是保证庭院里没有垃圾。这时候，兰儿已经被选进宫，所以他一方面研究安德海的习惯，一方面也研究兰儿的习惯和好恶。好一个聪明的太监！李莲英真是一个伟大而聪明的太监。他，这个性情粗暴的中性人，比多数人都看得远。他研究兰儿，看出她得宠于咸丰（这是她第一天进宫就被大家看出的事实，因为，为了兰儿，咸丰放松了朝政；为了照顾兰儿，使她高兴，使她的笑容常驻在她那玉雕样的脸颊上，他逾越了一切显示皇族尊严的规矩），并且计划着什么时候他也要巴结兰儿，使她高兴。在这时候，她还没有注意到李莲英，因为他毕竟是个小太监，一个拿着短扫帚跪在鹅卵石上扫地的孩子，因为那扫帚没有柄；而兰儿偶然走出宫殿到院子里散步，也总是仰着头，谁也不看，当然也看不到有人跪在地上扫鹅卵石地。

但是，李莲英，当他知道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敢抬起头来偷看兰儿，他熟悉她姿态的每一个线条，眉毛的弧形，小脚走在鹅卵石上的声音，以及她嗓音的抑扬顿挫。他知道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他很快意识到她拥有的权力之大，因为她是咸丰所宠爱的。许多太监以及一些比太监地位高的人都感觉到了兰儿的不高兴意味着什么样的分量。她威严、华贵，虽然从道理上讲她不过是一个在宫中没有地位的妃子，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因为咸丰希望她永远快乐，而且保证没有任何人使她不满意。如果什么人使她不高兴了，那么，消息传到咸丰那里，这个人将招来无尽的麻烦和严厉的惩罚。咸丰的权力是可以决定生和死的权力，而这种权力也同样为她所有，因为咸丰从来不拒绝兰儿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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