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爱与性皆可物化(2)
有部热门的独立电影《光棍儿》,以近乎记录片的风格表现了中国北方农村光棍的真实生活。导演郝杰在接受采访时从“贫富差距”角度解释光棍现象,农村混得最差的成了光棍,而城市里的也不例外。“如美女或者女人是一种资源的话,它会有一个分配,城市里混得最弱势的,就成了城市里的光棍。”
所以中国男人在美国当光棍,海归男在上海当光棍,和顾家沟的农村光棍,都是同样的生态逻辑。每个位置上的光棍和“同类”进行着弱肉强食的角逐,上游失败转战下游,下游失败转战末端。食物链上“资源”和他们博弈的结果是,不服从分配便成“女光棍”。
“中国光棍最憎恶什么,是一部分有钱人打乱了价格体系,让爱情和婚姻变成真金白银的战争”。年轻的弱势男人愤愤道。
土产媳妇
一个朋友和妈妈在饭桌上闹意见了,分歧在于择媳标准。朋友认为能找到个愿意在家做做饭搞搞家务不好名牌而且整体素质要高是超高难度,而妈妈认为这是很低的要求。然后第二天,妈妈赌气地给他发了一短信:以后不用回家陪我吃饭了!
朋友是个生活时尚的人,又是个孝顺的孩子,妈妈一生气,他就求饶了。这是年轻人要按现代方式生活,却脱离不了老人控制权的两难境地。妥协之下,他可以如何选择呢。
我观察了一些“家庭和谐”的案例,发现两种版本。一种是高成本的“全职太太”,男人娶了高素质白领太太,但太太怀孕后立刻辞职,相夫教子。孩子一岁以前,家里请两个保姆,一个管家务,一个帮带孩子,而太太除了教育孩子,就是陪婆婆旅游散心,去完三亚度假,准备去台湾。他的宗旨是让老人享清福,又不让媳妇受累,把家务劳动分包给别人,到达“婆媳平等”。
另一种是低成本的“家庭主妇”,典型代表是陈宝存。他娶了个初中文化,裁缝出身,来自农村的女孩,她二十岁就生孩子,包揽家务,还服侍他八十高龄的祖母。当大家非议他把太太当保姆使用,无视女性自我价值时,他坦然辩护:回归家庭也是一种社会劳动。完美分工不损害女性的生存权利,也可以让劳累半生的母亲得以“退休”。
这两款以“解放婆婆”为核心的套餐,可看出“多年媳妇熬成婆”和老年女性心态和“我不是免费保姆”的年轻女性诉求的矛盾。婆婆这样的厉害生物,在于她从自身生活经历,提出了“接班人”的要求。而为了家庭经济利益,还在职场上打拼,把家务和照看孩子的工作甩给婆婆的媳妇,造成了家庭内部的女性利益分歧。夹心层的男人要面对推高房价的丈母娘,还要调和婆媳矛盾,赚钱成了他们最大压力。
于是催生了“找农村女孩当媳妇”的潮流。他们认为三高太太的高成本生活稳定性比三低太太的低成本生活要差。受过高等教育,细研婚姻法,要求家务有酬的女性,在计算自身价值和投入回报方面抵触了他们的“家庭精神”;相反,“农村出来的女孩没有那么多见识,打工生活随时可以放弃,在家做饭带孩子还很尊敬丈夫,勤俭听话,让人有种做回旧社会老爷的感觉。”
甚至在大都市上海,不愿承担比阿姆斯特丹还高房价的“穷老外”也喜欢上低成本的农村媳妇。他们觉得娶个会做一手好菜不爱名牌思想单纯的农村女孩,生三两个孩子,推着婴儿车在阳光下散步,最接近他们要的“幸福生活”。
现代女性追求了半天独立和解放,一下又被打回“绝望主妇”的老路。不禁惶惑:也许不久的将来,城市女孩要完成上山下乡改造,以迎合土产媳妇的要求了。
越位夺爱
“一夫一妻制是保护穷人的制度,否则,配额都给富人占了,穷人就没老婆了。”“但是黑木耳还是喜欢高富帅,把吊丝当备胎。”我们像赈灾物品派发处的大妈,在说这世上烦恼的男女婚配。
我有两套矛盾的想法。一套是计划分配。当他们说,农村里的男人娶不上老婆,打一辈子光棍。我就说,农村里的女人为什么要往外跑,和同村的生儿育女就解决了。当新闻说,农民工花了几千块买到的充气娃娃是假货,富士康的打工仔亲吻裸体雕像。我又说,如果打工妹和他们做爱,互相满足,不就解决了吗?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同阶层的男人和女人进行组合,就能保障基础需要。
但碰到另一些问题时,我又会转换成“市场竞争”思维。尤其是男人忌讳的“越位”领域。比如易中天认为教授要有底线,不能和学生抢女朋友。支持者说,教授的身份有权力寻租的可能,学生涉世未深需要保护。我却觉得女生有选择和学生恋爱的权利,也有选择和教授恋爱的权利,如果不是被强迫或者威胁,让两个男性追求者决一高下又如何。
然后我找到了矛盾所在。我有时站在“弱势男性群体”这边,同情他们获取性资源的不易,希望降低男女交换的成本,鼓励女性自愿付出。这很符合道德经济学,因为男人在经济地位较低时,对女性的非功利和奉献精神要求较高。有时我又站在“女性选择至上”立场,支持她们选择最具优势的男性,当弱势男性和强势男性竞争时,她可以根据内心法则和现实条件,把票投给“胜出”的那位。
其中最微妙的是,男性内部的道德准则。出于良善,他们认为强弱悬殊的竞争是不公平的,“你拥有几座金山为何要打穷人米缸的主意?他囤足那缸米不知要劳作多少年,而你只需手点几张票子。”教授抢走学生的女朋友,一如房东抢走房客的女朋友,属于越位夺爱。
讲个故事吧,我认识一个女孩大学毕业刚工作就被公司男同事追上,恋爱了两年,还贷款买了婚房,只等领证。但这段关系中,随着她的成长发展,男友似乎“落后”了,他平庸,没有升职机会,业绩也一般。女孩却得到越来越多人青睐,尤其是离异的男上司,时不时安排公私兼备的活动让她参加。周围人起初认为女孩会坚守“初衷”,毕竟他们的恋情早是公开化了,没想婚期一拖再拖,结果她竟与男上司闪电结婚,他替她支付了“违约金”给原男友。然后相安无事地在同个公司待下去。
所以把男女关系比作横坐标和纵坐标的话,在横坐标上的无穷大只是水平线的发展,而一旦找到纵向的交点,就进入上升通道。那些突破“道德底线”的爱情,正是打破格局,向上晋级。
脱离家暴
“她割腕了。流了很多血。”“没有送医院。”“没有,割的是静脉。血流到不流了,结痂。”耳闻熟识的人自杀未遂,目击者的讲述近乎冷血。我好事地向她丈夫问究竟,他说:“我们没有什么大矛盾,她对我要求太高,在一件事上反复纠缠,我用了很重的话说她,她受不了。”在他看来,她只是用激烈的方式反抗,让他停止感情的不忠。“她不是真的想死,而是爱得太深,不允许丝毫亵渎。”
在半年之前,他们为同一件事发生争执。她怀疑他在网上与其他女人有暧昧关系,并抓到“现行”,但他极力否认,然后争吵了起来。他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床上,又失控地痛殴了一顿。结婚十年第一次遭遇家暴的她,次日带了两个孩子离家出走。僵持一礼拜后,他道歉认错,她心软回家。
这一次幸好割的不是动脉。当她用刀片在手腕上划拉开来时,是绝望还是示威,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他看起来好像妥协了,表示不会再动用暴力,也不会说什么刺激她的话。“这段日子很平静,我们的感情和好了。爱就是这么奇怪吧。”似曾相识的话,“家暴代言人”李阳也说过。
也许男人是吃准了女人或多或少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把家暴看作奴役和征服。当女人在受伤以后,还很爱他,他甚至会有成就感。另一方面,男人也为自己开脱,认为家暴的发生是由女人的语言挑衅引起的,“她没完没了地数落我,直到一股怒火从我心头冒烟,我知道举起拳头才能让她闭嘴。这比百般辩解爱与不爱都要干脆。”
为什么家暴如此普遍,受害者却难以脱离。我一个朋友发表了深刻的见解:让“家庭暴力”变得特殊的是“家庭”而不是“暴力”。现在的家庭仍然太容易组成,太难解散。其实家庭越难组成,越容易解散,家庭暴力就会越少。最后当成一般暴力看待就行。
这说明有些人把家暴理解为“爱是恒久忍耐”的一部分。更要命的是,施暴者的控制心理,也会变成脆弱的沉迷。他们喜欢施暴—道歉—再施暴的循环体验,而不愿意受害者弃之而去。女人与之决斗,往往需要更极端的行动。比如墨西哥有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浑身纹满刺青,头上植入了钛合金犄角,植入獠牙,变成“吸血鬼”。她在电视上侃侃而谈,表示对目前的造型还不满意,打算在后脑勺再植入两个犄角。已经是四个小孩妈妈的她曾经是律师,她说长年饱受家庭暴力,决定自我解放。
相比这个强悍的造反者,中国版的家暴“越狱”更有悲剧色彩。一位公交公司的女售票员,持刀抢劫出租司机,下车后并未逃跑,平静地对警察说“我就想进监狱”。接受采访时,她对记者说,目的很简单,只为躲避家暴和与丈夫离婚。
家庭除了是温暖的港湾,还可能是一部暴力机器。在爱和痛的边缘,《反家暴法》的论证也举步维艰。
太太研修班
以前我随意说了句“全职妈妈眼神荒芜”,引起太太们几天几夜的围攻。为了证明不荒芜,有人抛出长长一串日常事务表:我们学乐器,烘焙,英语,练瑜珈,和闺蜜喝茶八卦,美容,美甲,拍电影,摄影,忙不过来……“学完这些干什么?”“学完乐器天天玩乐器,学完烘培天天做面包。”这样也还好,要是她花十万块上了太太学院“防小三”培训班,那可得天天防小三了。
女人的钱最好赚,这话没错吧。没嫁人时她们上淑女培训班,嫁了人她们上太太研修班,学无止境的根源是,她们缺乏自信和安全感。但凡此种推销,都有广阔的市场。只要你告诉她,这样可以赢得男人的爱,这样可以留住男人的心,她就会把钱包掏出来。再烂的美容减肥产品也有人购买,再差的情感专家也有人奉为偶像,只要你有“心灵鸡汤”。
可是拥有最努力的太太,也是最辛苦的。我认识一人净身出户时,写给前妻的信中说道:“九年共同生活,岁月静好。感谢你的爱与照顾。”这种“静好”我们是见识过的。不管她多忙多累,丈夫会友应酬,能参加都参加。开始时还欣赏这种开车接送老公的贤惠,慢慢地一双无时不在的“眼睛”,给身边人带来“爱”的压力。
她无疑是漂亮的,也是尽职的。每次穿上得体的衣服,化好精致的妆容,变化着爆炸头,淑女头,配合不同的场合。若他到酒吧会晤一群文艺女青年,她也会一边听着文艺谈话,一边指示他要别致的鸡尾酒,衬托她独一味的存在。若有不知趣的女孩,在酒后与他暧昧,她会强忍着不满,笑面相对。但第二天就能听到她算账的消息,哇,她和他吵了一架,而他各种赔礼道歉哄,“厉害夫人”如一把利剑悬在高空。
所以听说他离婚,一点也不感觉突然。他在信中吐槽:“人到中年,对于自己没有追求的工作和没有自律的生活,突然产生了极大怀疑,进而全盘否定。”让人莞尔一笑。有人点评:“据我观察,喜欢阿根廷足球的男人都不靠谱,都有点不着边际的浪漫和理想主义。这种人可能过得比较潇洒,但身边的女人就可能难受点。”这便是静好岁月下的暗礁乱流。她用了最大力气维护的“平静”,让他产生了摧毁的欲望。
可“防小三”的研修班会告诉她怎么做吗?她甚至想不到丈夫在“人生最困惑的时候”认识另一个女子,她打动他的是,送了他一些宗教和灵修的书。他看到她的书架,便觉得可以精神—身体—生活三位一体了。
为女人而设的培训班,俨然把男人想象成了可控制产品,当女人花十万块学习驭夫术,却写满急功近利的失败。如果可能,她们愿意花更多钱上一个终身不退不换班,拿到权威证书,以证明自己是个合格太太吧。那不如做个大铁笼,把他关起来,每天投喂,让他想吃东西时,必须说声:我爱你。
老人爱情角
“十二点听钟摆,一点听钟摆,两点听钟摆,四点听送牛奶的车声,五点听扫地阿姨的声音,六点起床,七点收拾收拾出门,吃好早饭,前往宜家。”这是前段时间纷纷扬扬的宜家免费咖啡与老人交友争议里,一个单身老人形容的单身生活,“家是无声的世界,只有钟的滴答声和电视机传出的嘈杂声音。”
我恍惚想起《姨妈的后现代生活》里的斯琴高娃,离异多年的她也听着钟摆。不过那时还没有免费咖啡,她也不能在Fashion的家具馆餐厅邂逅爱情。她去了公园,认识一个小六岁的票友,这位周润发扮演的“江湖混混”与她展开一段朦胧感人的黄昏恋,连蒙带骗地卷走了她终生积蓄。两位老戏骨飙出了老年人爱情的残酷一面,老了老了还要搭上钱财,压断最后一根幻想的稻草。
无聊时,我也曾一个人去公园散步。走过充满孩子嬉闹声的喷泉区,听见沸腾的舞曲从中心广场传来,走进它,是乌泱泱几百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怀旧音乐中,跳着快三慢四华尔兹探戈。他们是40—60岁的中老年人,有精神矍铄的老头子,挺直腰板,带着老太太转圈,接着又换上风韵犹存的穿着高跟鞋的中年妇女。而自动围成一圈的男女,在保护起来的世界里,忘我地享受着属于他们年代的“生活”,从“昨夜星辰”永不坠落到“红太阳”升起。当时我被整个场面震撼了,像是误闯禁区而手足无措。
可想而知,当老年人不满足公园的“爱情角”,成群结队地进入年轻人的活动空间,带来什么样的侵扰感。据统计,中国有1.5亿老年人,单身占1/3。在开放社会,这个群体的爱情诉求令人刮目相看。不想孤独地听钟摆的他们,参加各种相亲交友活动,急切地“找相好找老伴”,比大龄男女青年还旺盛。
在生活中,我会听到几类老年人的婚恋故事。一种是丧偶的老人,不顾子女反对,迅速组合余生伴侣。“六十岁的老太太像十八岁少女一样得宠,进入我家便清理我妈生前的物品,把户口本和房产证抓到手上,在我爸面前撒娇任性,全然不管我们的感受。”另一种是黄昏婚变,大半生性格不和的夫妻,在子女成年后,不再维护家长形象,找外遇提离婚。“老小三比年轻小三还头疼,正直伟岸的老爸一下在她面前成了憨小伙,不顾年老体弱的老妈,毅然要投奔他的真爱去,如果阻拦,就说为我们牺牲了大半辈子,成全他的自由吧。”
这算不算传统忠贞观的裂变到了最真实的一层,被世俗禁锢了一生的老年人,不再接受鳏寡孤独的赞美,甚至冲破家庭束缚,追求爱情至上。而年轻人无法再自私要求他们成为传统摆设,当他们抓住时光的尾巴,给世人展示至情至性的一面,你谨慎地欣赏着:请坐在我身旁喝咖啡,祝你找到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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