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用好你的身体(1)
把资本秀出来
某种程度上,我是个非常Out的女人。几乎不看那些“拿着五千块月薪的编辑教三千块月薪的女孩如何过上月入过万生活”的时尚杂志,也不懂化妆保养和穿衣搭配的学问,对名牌的认识仅限于几间大牌旗舰店的橱窗,长一点的名字还会拼错。结果就是人家问我女人最想要的十件礼物是什么,我完全不懂行情,再问女人如何施展魅力吸引她想要的男人,我也答不出所以。空谈了那么多年男欢女爱,竟是百无一用啊。
于是,我尝试学习女人投入回报的逻辑。比如两性资本论,男人讲究直观,对女人的价值判断是由外至内,能引起他的性欲是首要条件。“你好,可以看看你的照片吗?”这是开始隔空交谈的三分钟内,必然提出的问题。你说:“等等,先彼此了解一下好吗?”他会告诉你:“女人要把自己最大资本秀出来,希望你是个美女。”这足够秒杀内涵派,如果你没有对得起观众的五官,没有曼妙的身材,三分钟就被pass了。
所以每当网络上发起美腿秀美胸秀,男人会大呼“好福利呀”!这省略了他们软磨硬泡的功夫,直接加快血液循环,像坐在VIP席位上,免费观摩鱼贯进场的脱衣表演。而女人也是喜欢舞台的,为一句赞美就可以把性感的部位公然示人,她们似乎更看重自身的资本,我有36D的傲人之物,何不晒出来让小胸派自卑,我有一双修长的美腿,何不在男人垂涎的眼尖上跳舞?趋之若鹜的背后是隐性竞争,竞争的背后是俘虏付出对等资本的男人。
除了晒身材和容貌,女人最巧妙的一点是晒“我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有着怎样的品位”。因为时尚杂志告诉她们,“买个名牌手袋,可以交往到为你买十个名牌手袋的男人”。你看,那个名校毕业才华出众的美女,竟披着LV斗篷征婚,虽不明说要名车豪宅的男子,至少也不是粗茶淡饭可以满足啦。你看,那个开着mini的女孩,展示她的爱马仕手袋和新款泳衣,很快就有了一辆玛莎拉蒂了。女人用晒吸引她想要的男人,淘汰“高攀不起”的男人,肤浅至此,男人却很受用,他们喜欢“心中有数”。
落伍如我的女人,是怎么也赶不上“女人大晒”的时代了。一来实在没什么外在可晒,开辟不了交易市场,只会提倡纯粹性爱;二来无法适应女人晒命的进阶训练,只会素面朝天自强自立。但世俗成功学,真是把人洗脑了。她们认为不舍得投资自己的女人,也不值得男人投资,“你不对自己好点,别人怎么会对你好?你买得起iPhone5,为什么要用198元的手机?”就连美发店的老板,也循循善诱:“现在的女孩子很流行整容,整漂亮了能找个好工作,找个有钱男朋友,可以少奋斗少吃苦。”吼吼,我连45度角自拍和PS还没学会呢。
据说现在晒着淘宝上买的假名牌包,说自己刚去东京购物的女孩也比比皆是,其实开设一个认证机构,让她们都认证为“名媛”不就完了。
女体营销
虽为汽车知识仅限于油价忒贵的无车族,最近我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气囊”弹到了。有人说这是个安全主题的车展,都在突出“气囊一定要好”,你可能记不住它是哪款车,但你会记住她:“敞篷、双气囊、1985年产、43kg、165cm,国产货,她是露丝,也是露二代。”也有人说这是个硅胶展,蜂拥而至的男吊丝不是来看车的,而是带着儿时缺母乳的遗憾和对充气娃娃真人秀的向往,来膜拜V领低到胃部以上或是肚脐以下的女神。
我无意嘲笑秀气囊或是秀乳胶的车模,因为这是她们的工作,比走一次T台要累很多的工作,而且顶着各种口水和指指点点:小有名气女明星以影视为事业,偶尔爆乳只是给粉丝发福利,以身体为事业的模特,却不能选择穿多少穿什么,被饥渴的眼球饕餮完了,还要被说喧宾夺主,有伤风化。唉,要是可以把车标贴在身上,把车型绘在身上,直接让看客下订单,还省了大场地呢。
用女性身体做营销是古老的方式。比如那些开业典礼,总是齐刷刷地出现一排礼仪小姐,裹着高叉到大腿根部的旗袍,在色眯眯的眼光中保持微笑。不管饭馆开业,酒吧开业,楼盘开业,都会请来“露露们”。然后各种展览和比赛也需要“女色”支持,她们有时叫做名媛,有时叫做宝贝,有时叫做模特,有时就是端茶递水和撑伞的。比如韩寒参加汽车拉力赛,三围劲爆的女孩拎着篮子,打着阳伞,亦步亦趋跟在其后,你都不能怜香惜玉,“那是她的工作。”总之,这些视觉享受在男人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要是明年车展,全部用裸体男模代替,会不会更刺激啊。力量与速度的快感主题,也可以让女车迷兴奋一下。”“那不行,汽车是男性消费主场,女人的车也是男人买单,六块腹肌的男模只会让男人产生自卑感,他们不高兴了,车还能订出去吗?”男人在唯我独尊的立场上是不作让步的。哪怕他只买得起一个车轮,也不放弃消遣女性身体的权利。
商家们其实也被这种男性意识绑架了:不管传递多高端的信息,首先要满足低俗趣味的本能。而本能,归根结底是男人的本能,商业链条上,女人的价值在于诱惑。这恰是令人担忧的,因为男人的贪婪会给女人带来更大风险。二十年前,自然美的女性也有春天,现在竞争激烈到不整容不隆胸在演艺圈模特界就难以立足。他们喜欢36D罩杯,她们就得填进去够份量的硅胶,他们喜欢锥子脸,她们就得削掉够厚度的颌骨。“审美要求”已经成了屠戮女性正常生态的方式,畸形的商业却让她们不得不铤而走险下去。
“不过也有意外,我认识的一个男人去看车展回来,拍的照片全是车,一点硅胶味道都没有。”“他是真正的汽车发烧友咯?”“同时还是对女性欣赏保持在三围之外的大龄处男。”
爆乳至高点
又一个爆乳妹掠夺了几天公众视线,她不是普通爆乳柳岩,不是文艺爆乳高圆圆,她爆出了内地艺人新尺度:两坨乳晕挤占在衣服边缘,像刚刚熄灭的车头灯。她超越了审美范畴,青筋密布的乳房被称作“营养快线”,她引发了健康的担心:这么挤多了肯定会导致血管坏死,然后胸口就挂着两块死肉去到处得瑟吧。爱看爆乳的男人,纷纷发表不适感。这下好了,她抢占了爆乳新闻至高点,其他女明星要再跨过这个“门槛”可就难了。
“趁年轻还有料能穿就穿,等老了想穿也穿不了。”她在现场迎笑坦言。如果没有Lady Gaga那样把生牛肉当布条穿的勇气,把乳房穿在身上确实是最省事的占版面方式。这是怎样一种玩笑呢,德怀特·麦克唐纳说:大众文化的花招很简单,就是尽一切办法让大伙儿高兴。但中产崇拜或中产阶级文化却有自己的两面招数:它假装尊敬高雅文化的标准,而实际上却努力使其融解并庸俗化。换句话说,当你们故作高雅地用旗袍或者紧胸衣把乳房勒得高高,并弹着古琴唱着歌剧,我不如傻大姐一般把乳房蹦出来逗个乐。
好多年前,马晓晴和葛优的小品里就预示社会发展方向:“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爆乳妹也只是与时俱进而已。因为胡乱作为的世道里,我们需要醒目的风格,这个风格的极致就是恶俗。你看,芙蓉姐姐十年如一日地摆S造型,减肥前大S,减肥后小S,但不论站在哪个台面,先来一个S,就叫励志。
每次柴静一煽情流泪,我心想:她又爆乳了。相比女性以天生资本的爆乳,情感力量的“爆乳”也是喜闻乐见的。她无时不刻地抛出饱满的感情,分泌出悲天悯人的“乳汁”。采访姚晨时可以把她神话为公知,代表纯洁圣母在谈话;采访幽默的相声大师黄西,又能化神奇为腐朽地把他拉到知音体水平。
最近泪腺发达的柴静向自由致敬,怀念顾准,用整个版面表达泪流难抑,终于让顾准后人看不惯她的“爆乳”行为了:“歇歇罢,大腕柴静自以为懂得历史,年年不忘在12月4日这一天‘爆炒’顾准。我不感谢她。我看不起她。你假装个什么深沉——我来告诉你,柴静:顾准不反毛,不反社。”我不由窃笑,这次和爆乳妹并列第一了吧,刻意过度把乳晕也爆了。
可这是个不爆乳不成活的低俗年代,没人在意你平时是否也穿爆乳装,一朝入定,风格不死。高端饭局上文化泰斗以俄国革命时的“杯水主义”和瓦西列夫的《情爱论》表达对我的赞赏,也会谣传成我得瑟床事之风;从未与我有过暧昧关系的文化名人,也能传出“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目光如炬大义凛然地回绝了你”的绯闻版本。可谓爆乳想象直逼隔空爆菊。
嘿,天生暴露狂的美名,我也只能笑纳了。一切平胸妹请向爆乳看齐,因为人民需要笑“料”。
脱掉衣服后
“我能理解成被油污摧残的美人鱼吗?”“有点残忍,像一具被烧焦了的……”“是强拆自焚表述。”“是纪念南京大屠杀吧。”一位文化大佬发了组被泼污的女性裸照,赞后生可畏,引来网友围观。有人作了类比:让我想起了宋庄边上的修车厂,总有那么些人围着个破车驻足观看做思考状,嘴里还叨叨:“这辆车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苏紫紫同学不再是那个每天五百元报酬的私拍人体模特。她第一次脱掉衣服,裹上浴巾,还紧张得不敢出去,被有经验的女老板推了一下,才鬼使神差地走到摄影师面前。一炮走红之后,她在裸体上写字泼墨,玩耍行为艺术,要大家脱下有色眼镜,猜她表达什么。“可能是当工具当久了,就想做操盘手了吧!”掷地有声地反抗。
而与她私拍时合影过的干露露,则忙着代言整形广告,参加走秀商演,顶着有伤风化的骂名,每天在网上抛出自己的大胸,和“前卫”的妈妈一起各种挑逗卖萌。露露妈说:娱乐大家,受伤自己,压力很大,快乐一下,照片很多,如能变利,回归人类。钱少自己花,钱多回归社会……别骂俺们,俺们也是好人。
嗯,脱掉衣服后,都成了有理想的人。感谢那些人体私拍“训练营”,走出了叛逆艺术少女,走出了娱乐圈小明星,还走出了几个非诚勿扰女嘉宾。她们都不愿再提来时路,那里有蒙骗,有胁迫,有潜规则,有羞辱感。“脱掉的衣服要一件件穿回来”,好像洗了个冷水澡,打了个冷颤,“身体觉醒”了,而有了自发意识。我的身体要这样用,那样表达,艺术也好,娱乐也好,她们穿回了一件叫做“纯净”的衣服。
说到纯净,我想起一人。也许很多人都淡忘了,碰巧前些天有人问我:“竹影青瞳干吗去了?”我仅见过她一面,还是八年前快餐店里的偶遇。你能想象那种戏剧化吗?两个当时风口浪尖上的女人,因为吃白切鸡饭不经意坐到了一张桌上,都穿着衣服,身形小巧。我认出她后,掏出一本书,向她要签名,她也没问我是谁。羞涩一笑,继续吃饭。
当年还是大学教师的她,发表了大量性感文章,并配了一张张自拍裸照,那也是传达观念艺术的,比如敞开丰满的乳房读“圣经”,比如植物叶子贴着光滑的下体。她说:我倡导身体的觉醒,首先是让身体回归物体,也就是把身体当作自在的物体来对待。她问:为什么大家能够以纯净的心观赏自然界的其他物体,却不能以纯净的心来观赏我们自己的身体?
她不是从商业私拍走出来的,没有包装成苏紫紫或者干露露,也没有用“身体艺术”问下去。只默默地写着有宗教色彩的思考文字,隐匿下去。也许她只想在喧嚣的世界,做那个“纯净”的自己。
女权凶猛
有人在微博上发了艺术展资料给我看,两幅裸照配着模糊不清的文字,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在下。我好像挨了一记闷棍,那个比现在瘦二十斤,八年前的我,一丝不挂躺在白色床单上,旁边依稀可见红色围巾和杂乱的衣服。
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应邀到德国参加全球博客大赛评选,然后又被安排参加法兰克福女权主义研讨会。活动结束后,在一位学摄影的女生和一位女画家陪同下,参观了当地名胜,晚上同住在有漂亮斜坡屋顶的小旅馆。我们亲密无间,卧谈一夜,早晨起床后,我洗了个热水澡,光着身子出来,一时兴起,拿红围巾在床上玩跳绳,跳累了倒在床上。这过程,她们用DV记录了下来。
之后,我们再无联系。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成了“作品”。可是现在,早春三月的北京,798年的某个艺术展,播放着这段录像,并且把我的裸体印在宣传画册上,参观者说,展厅里充满了垃圾桶旁阴道的味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也不邀请我去看展览?她们在讨论当年人气和心理巅峰状态的MZM,以及那个像男人一样去战斗的我,却与我无关?”我在心里画了一串问号,最后跟自己解释说:因为她是一个女艺术家,也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不想向我交代什么,认为我应该无条件地支持。
嗯,就是这样,激进的女权分子做着许多生猛的事。比如去十元店提供免费性服务,并要客人拍照留念,直播她的行为艺术,以呼吁“卖淫合法化”。比如在闹市中心开展占领男厕所运动,以呼吁政府立法增加女厕位数,消除女性在公共场所如厕排队现象。还有开放的女同性恋者去占领男同志酒吧,在舞池里脱光上衣求关注,五分钟后被保安呵斥制止。
当朋友跟我说,他很讨厌女权主义,我有些尴尬。因为我不是主义先行者,也不是什么同行者,但不小心就会被划到圈子里去。实际上的情况是,女权主义者也把我当作“样本”,研究我的观念和行为。几年前我去香港玩,有位女博士约见面,结果带了七八个学生来观摩,在咖啡厅里,有人拿着小本,有人拿着录音机,问了我许多关于性经历的问题,采样完毕,道谢离去。
我是不是也像被占领的男厕所,或被要求拍照留念的客人?我知道她们想表达什么,需要什么,但“凶猛”的女权在表现形式上,有如一把尖利的矛,霍霍戳向目标,而不容商量。她们要说一件事,怕没人听见,于是先干一票大的。看起来好像在杀戮男权,同时又在排斥女性异己者,变成一个另类的群体。
“那么说,你也害怕洪水猛兽的女权主义?”“女权主义有多重性格,从合作态度上,我喜欢理性一点,友好一点的,而不是形式暴力。”
限制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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