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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说: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世界文学名著典藏      作者:(英)D·H·劳伦斯

密勒斯先生住在他妈妈的地方,照样穿过园林到树林,而那女人似乎就在他屋子待下来了。哎,闲话传个没完。所以,密勒斯先生终於找了汤姆.菲利浦到小屋去,搬走大部份家俱和床舖,还拆掉抽水机的把手,她因此不得不离开。不过她没回史泰克,反倒到宝加村那个史元太太家里住下来,因为她兄弟丹恩的太太不肯收留她。她不停到密勒斯他娘那儿,想逮住他,而且开始一口咬定他和她在小屋上过床,她还去找一个律师,想从老公那儿弄生活费。她长胖了,比以前更粗俗,壮得像头牛。她到处说他坏话,都是些不忍卒听的话,说他怎麽在小屋和女人搞,说他们刚结婚时,他对她如何如何,做出低级、浪荡的动作,我不知道还有什麽。女人一旦开口胡言乱语,我敢说那造成的风波一定不堪设想。不管她有多低级,还是会有人相信她,有的丑闻挥之不去。我相信,她把密勒斯先生说成是那种对女人下流、淫荡的男人,只不过想引起哗然。人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坏话,特别是那种事。她宣称只要他活着,她就不会放过他。不过我想说的是,要是他真的对待她那麽卑劣,她干嘛巴着不放?不过她的确快到更年期了,她比他大上好几岁。这些低俗、粗暴的女人一到更年期总是特别疯狂。”

这事对唐妮是严重的打击。那种肮脏下流的事儿居然落到她头上来。她生他的气,由於他没能和百莎.古兹断得乾乾净净,哦,甚至由於他娶了她。也许他有下流的癖好也不一定。唐妮想到和他在一起那最後的一夜,忍不住打颤。他对男欢女爱那一套了如指掌,甚至和百莎.古兹玩遍了的!想来真是恶心透顶了。最好是甩掉他,完全摆脱了他。他也许真的是个下流胚子。

她被这件事情弄得反感之至,几乎羡慕古德瑞家两女那种娇羞青涩。她如今一想到可能会有人知道她和守园人的奸情,心里就怕死了。真有说不出来的丢脸!她感到厌倦、恐惧,又渴望别人绝对尊重她,甚至是古德瑞两女那种肤浅,教人喘不了气的尊重。万一让克里夫知道了她这场外遇,教她一张脸往哪里放?她担心,恐慌来自社会的压力和难听的批评。她几乎想把孩子打掉算了,那就完全没问题了。简单说一句,她是陷入惊惶状况之中了。

说到那只香水瓶,那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蠢事,她忍不住的在抽屉里他的一两条手帕和衬衫上洒香水,完全是孩子气,又把那瓶用了一半的柯蒂紫罗兰香水放在他衣物当中。她要他一嗅到香水味儿就想到她。至於那些菸蒂,那是稀黛的。

她不自禁向杜肯.传比士透露一点秘密。她没说她是守园人的情妇,只说她喜欢他,并且把他的过去说给杜肯听。

“哦!”传比士说,“你等着瞧,他们不把这个人打倒、打垮是不会罢休的。如果他是那种勇於为自己的情慾辩驳的人,他们一定会打压他的。他们唯一不许你做的是,直接坦白的表露你的情慾。私底下,你要做得多浪荡都随你,事实上你在性方面愈是浪荡。他们觉得愈爽。可是如果你坚持自己情慾的表现,又不愿意它遭到污蔑,那他们就要把你打倒。这是一项莫名其妙的禁忌,其实性是自然而必要的。人们自己嚐不到个中滋味,又在你享受到之前就把你扼杀了。你看着好了,他们会压迫那男人的,可是说到底,他又做了什麽?就算他使出各种花招和他老婆翻云覆雨,他没权利那麽做吗?她该感到光荣才对。可是,你看看,连那种低级货色都跟他唱反调,利用群众反对性爱那种豺狼般的力量来打压他。在社会容许你享有任何一点性的乐趣之前,你在这方面都得装得假惺惺的,而且要有罪恶感或敬谢不敏的态度。哦,他们会迫害那个不幸的家伙的。”

现在,唐妮的反感转了一个方向。毕竟,他做了什麽?除了给她无上的欢愉,给她自由奔放的感受,以及生命的活力外,他对她,唐妮,做了什麽?他让她痛快、自然的展现了感情和慾望,因为如此,他们要迫害他。

不、不,那是不应该的。她眼前浮现他的形象,黝黑的面孔和双手,但有副洁白的裸体,他低头看着他竖直的宝贝,对它说话,彷佛它是另一个生物,脸上一迳是若隐若现有意思的笑容。她再度听见他在说:你有比任何女人都要美妙的屁股!她再度感受到他的手轻轻的、热呼呼的按在她臀上,她的私处,祝祷似的。那股暖意传过她的小腹,她的膝间燃起小小的火苗,她喊道:哦,不!我不能背叛它!我不能背叛他!我必须对他,及他给予我的一切忠心耿耿。没有他,我就没有热情灿烂的生命。我不会背叛它的。

她贸然的做了一件事。她写了一封信给包顿太太,附了一只给守园人的短笺,要包顿太太转交给他。她写给他的是:“听到你太太给你制造这麽多的麻烦,我非常难过,不过不要放在心上,那只是一种神经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但我实在很遗憾发生这种事,真的盼望你不要太过在意,总之是不值得的。她只是个发了神经的女人,想伤害你罢了。我十天之内会回家,真心希望一切没有问题。”

几天後,克里夫来了一封信。他显然很烦躁。

我很高兴听到你准备十六号离开威尼斯的消息。不过如果你玩得愉快,也不必急着回来。我们想念你,薇碧山庄想念你。可是重要的是,你应该尽量享受阳光,阳光和睡衣,就像丽都广告上说的,所以大可再逗留一段时日,只要那儿让你开心,而且让你能够准备好渡过咱们家乡严酷至极的冬天。即使今天都还下着雨呢。

我被包顿太太照顾得妥妥贴贴的。她是个怪人。我愈活愈能体认到人是多麽奇怪的生物。有的人该有一百只脚,像蜈蚣,或有六只脚,像龙虾。你期望别人言行一致,有为人的尊严,但是这两种品质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人甚至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具有多少这些品质。

守园人的丑闻方兴未艾,像滚雪球一样愈来愈大。包顿太太继续在向我提供消息。她让我想到一种鱼,虽然痴痴呆呆的,但只要它游动着,似乎它就会用腮把闲话吐来吐去。什麽都从鳃缝中滤过去,什麽都吓不倒她。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好像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氧气一般。

她对密勒斯的丑闻关心无比,只要我让她打开话匣子,她就会把我拖入滔滔不绝的深洲去。她对密勒斯的老婆,她老是直呼其名字百莎.古兹,有着莫大的愤慨,她那愤慨也像女主角在演戏似的。我坠入世界上像百莎.古兹这种乱七八糟之人的深洲里去,等到我从闲言闲语的水流中脱身而出,慢慢再浮上水面,我望着日色怀疑事情该是怎样的。

我真的感觉到,这个世界,我们眼睛见到是一切事务的表面,而它其实深奥如海底,我们所有的树都生长在海底,我们是奇特的海底动物,长着鳞片,吃碎屑为生像虾子一样,只是,偶尔灵魂会喘咻咻的穿过我们生活所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地方,浮上有新鲜空气的大气表层。我很相信我自日常呼吸的空气是一种水,而且,男人女人都是一种鱼类。

不过灵魂在海底苦苦困了一段时间之後,有时候会奋力往上爬升,像三指鸥振翅冲入光明之中。我想,在道义上,我们终免不了要为人类活在弱肉强食的海底丛林中的命运而忧虑。但我们不变的命运只是暂时逃避,在我们吞食了水中浮游的猎物,就会再度爬升到明亮的大气表层,冲出古老海洋的表面,进入真光中,此时,人才能真正领悟到自己永恒不变的天性。

每当我听包顿太太说话,我感觉自己在往下沉,往下沉,沉到那带着人性秘密的鱼类在蠕蠕而游的深处,情慾促使人一口咬住猎物,然後,再往上升、往上升,从暗房进入,从湫溢来到乾爽。我可以告诉你整个来龙去脉。可是和包顿太太在一起,我只觉得往下沉,可怕的往下沉,陷到最底层与海草和白色妖魔为伍。

我怕我们就要失去这个守园人了。他那个逃妻闹出来的丑闻,非但不曾平息,反倒愈传愈广了,所有罄竹难书的罪行全怪到他头上,而且有够奇怪的,那女人就是有那本事让一堆矿工老婆帮她撑腰,可怕的一条鱼,整个村子都在说闲话,说得都发臭了。

我听说这个百莎.古兹在小屋、村舍里到处搜,把密勒斯堵在他妈妈家里。一天她逮到自己的女儿,那个跟母亲一样酷的小丫头刚好放学回来,那小丫头不但没有亲她慈母的手,反而狠狠咬了她一口,所以被她母亲的另一只手赏了一记耳光,把她打得一跟跌进水沟里,她那气急败坏的奶奶把她救回来。

这女人放出大量惊人的毒气,她把她婚姻生活里的种种事件,仔仔细细的公布出来,那种事,夫妻间通常是秘而不宣,守口如瓶的。埋藏十年之後,她现在决定要公诸於世,还一条一条说得钜细靡遗,真是吓人。这些细节是我从林立和医生那儿听来的,医生还觉得有趣呢。当然啦,这种事没什麽大不了。人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想搞些奇奇怪怪的性姿势,要是一个男人喜欢拿自己的太太来个伟图.契里尼说的义大利式,那也只是个人喜好罢了。不过,我倒没想到我们的守园人懂得玩这麽多花招。无疑一定是百莎.古兹怂恿他搞那些的。不管怎样,那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人人都在竖耳倾听,连我自己也一样。早个十几年,一般正人君子都会避开这种事,但这年头已经没有正人君子了。矿工老婆们个个摇旗呐喊,毫不害臊。你会觉得过去十五年,好像咱们泰窝村的每一个娃儿都是纯洁受孕生下来的,每一位非国教徒的女性都是亮晶晶的圣女贞德。那麽,我们可敬的守园人就因为作风类似讽刺作家拉伯雷,使得他好像比杀人犯克里本还可恶、还可怕。不过要是所有传言你全都相信的话,那泰窝村这批人就都是浪荡货啦。

但麻烦的是,那要命的百莎.古兹不是只挑自己的受苦经验讲。她拉开嗓门哇哇叫,说她发现她丈夫在小屋“养”女人,而且信口开河叫出了几个女人的名字来,玷污了好几个高尚的姓名,这档事已经发展得太离谱了,法院已经对这个女人下了一道禁令。

事到如今,我只好把密勒斯找来谈谈,因为不可能不让那女人接近树林。他神色自如,一付完全不靠别人的样子,别人如果不在乎我,我也不稀罕别人,我不稀罕!就那样子。不过我有点好笑的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像条狗。不幸尾巴被绑了铁罐子,虽然他装得好像没那只铁罐子似的。我听说,村里的妇人见到他走过,都会把孩子叫开,好像他是写淫秽作品的达萨德伯爵。他力持镇定,可我怕那只铁罐子在他尾上轧绑太牢了,他心里八成像西班牙民谣里的英雄唐.罗里哥,不断在唱:“啊,现在它咬着我最是罪孽深重那地方了!”

我问他,他认为自己还能不能专心於树林的工作,他答说他不觉得他有所懈怠。我跟他说那女人入侵树林很惹人讨厌,他回答他无权逮捕她。之後我约略提到他那件丑闲和引起轩然大波的经过。“是啊”,他说。“那些人自己应该好好去干,这样他们就不会想听别人的琐事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点尖酸,但确实是实在话,只不过他的谈吐太不文雅,太不恭敬了。我给他暗示,结果又听到铁罐子嘎嘎直响。“克里夫爵爷,像你这种身体状况的人,最好不要因为我双腿间有家伙而说我不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对每个人都这麽个说法,对他自然一点好处也没有。而牧师、林立和卜洛思都认为这人离开这地方比较妥当一些。

我问他是不是真的在小屋和女人玩过,他回答我说:“克里夫爵爷,那和你又有什麽关系?”我告诉他,我要我土地上的一切事情都端端正正的,他这麽回答我:“那你得把所有女人的嘴巴都堵住才行。”,我追问他在小屋的情形时,他说:“当然你也可以拿我和我的母狗萝西造个丑闻。你忘了牠也在那儿呢。”说真的,要再找个粗鲁不文的例子,那谁也赢不了他。

我问他,他再找份工作有没有困难,他说:“如果你是暗示,你想把我辞掉的话,那太容易了。”所以他很直接了当的说他下周末走,而且显然很乐意尽量把相关技巧都教给一个小伙子,乔.钱伯思。我告诉他,他走时我会多付他一个月薪水,他说他宁愿我把钱留着,因为我没有必要感到良心不安。我问他这是什麽意思,他说:“你没有亏欠我什麽,克里夫爵爷,所以不必多付我什麽。如果你认为你看出我是不爽的话,直说无妨。”

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那女人跑掉了,我们不知道她的下落,但只要她在泰窝村露面的话,她可能会被捕。我听说她怕坐牢怕得要命,她算是罪有应得。密勒斯下星期就会走人,想必这地方很快便会恢复正常。

亲爱的唐妮,在这段时间内,要是你高兴,继续在威尼斯或瑞士待下来,直到八月初,那我会很宽心的认为,你可以不必再受这些龌龊的传言所苦,等到了月底这些传言应该就会消声匿迹了。

所以你看,咱们是深海怪物,龙虾爬过泥沙时,把所有人都拌倒了,咱们无可奈何,只好冷静的接受这一切。”克里夫满纸的气愤,却没有一点同情之心,使唐妮心情很不好。後来,她收到了密勒斯的来信,对事情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秘密给泄露了,其他好些事也跟着被抖出来了。你已经听说我老婆百莎回来了,我对她已无爱意,但她硬是在小屋住了下来。在那儿,说得不客气一点,她起了疑心,由於一小瓶柯蒂香水。其他的证据她倒没有找到,至少是好几天没有收获,然後她开始为那幅烧掉的结婚照片呼天抢地,她发现到後院子的碎玻璃和相框板子。不幸有人在板子後面涂鸦,还写了好几个C.S.R这样缩名。但这不算什麽线索,直到她闯入小屋,发现你的一本书“女伶菲蒂思的自传”,那书第一页有你的名字,康斯坦丝.史都华.端德。从那天开始,一连好几天她到处嚷嚷,说我的情妇没别人,就是查泰莱夫人。这些话终於传到了牧师、卜洛思先生和克里夫爵士耳朵里。他们对我那婆娘采取法律行动,她就此不见了,那婆娘一向怕死了警察。

克里夫爵爷要求见我,所以我就去了。他兜圈子说话,似乎对我相当生气。後来他问我晓不晓得连爵士夫人的名字都给提到了。我说我根本不听别人的胡说八道,我想不到克里夫爵爷竟会口出此言。他回答说这对他自已是一个奇耻大辱。我就对他说,这麽说来,连玛莉皇后无疑也算因我而受连累的人了,因为她的玉照印在日历上,而日历就挂在上屋的水槽上头。可惜,他对我这个玩笑不表欣赏。他好像指着我在骂我是裤子钮扣不牢的下流胚子,而我也像在顶他就算这样,也比他根本没东西可以扣扣子要强得多。所以,他把我解雇掉了,我下星期六就走,此地因此不会再有人记得我。我将到伦敦,我以前的房东,殷克太太,住库拍麽场十七号,她会给我一个房间,要不就替我另外找住处。

造孽的人最後会原形毕露,尤其是你已经结婚,而且老婆叫百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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