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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希望的曙光(4)

小说: 草根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      作者:王捷

“还有一个问题,假如……”他嘴一张如洪水泻闸般又假如假如起来。我得控制情绪,否则我会揍他一顿,让在安静的灯火阑珊的办公楼的他感受到生命威胁的存在!

他畏缩了,任由我把他拖到电梯里面,狠狠地把他喷了一顿,完毕,我醒悟过来自己是在浪费口水。

到了楼下,他老实了,终于向我说拜拜了,并祝我春节快乐!听惯了假如假如ABCD张三李四王五,还真一下子不习惯这“惟一有人性”的一句话。

我有点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咱还是好兄弟,你理解我,我将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法律服务!”

我目送他走开,转身打了个电话给女朋友,还没接通,小林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的身边了!避不及,他的开场白即开始了:“我还有个问题,假如……”

非暴力不能合作了,我真想像对待蚂蚁一样,捏碎之,踩在脚底,碾做自然界的元素!

霓虹灯下,我们站着不断喷着口水,街上的人看我们似乎聊得正欢,不时还拉拉扯扯,投来诧异的目光。

春节过后,我给小林下了命令:半年内不准联系我!

第三十 对不付费说“不”

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拒付律师服务费,不单发生在普通的当事人身上,也发生在异地委托的同行之间,这就匪夷所思了。

律师要生存就不得不“微利是图”,我们景仰道德圣人但没有必要苛求自己 成为道德圣人,否则吃什么喝什么?这点连同行也不清楚吗?

马克思说:“他们(律师)当然完全有合法的权利得到报酬,总不能要求他们花自己的时间去白干一场。”我们应当理直气壮地收费,理直气壮地对任何人拒绝付费的行为说“不”,除非我们自愿放弃。

我接到深圳方面的电话,说要委托律师为其办理房屋及土地的抵押登记手续事宜。

明确委托事项后,下一步就是谈律师服务费的问题,谈妥了这些,委托合同框架也就形成了,剩下的细节可慢慢补充,无关紧要。

深圳方在电话里头强调,已和其他律师事务所有接触,但还没确定是由谁来做,现在要搞清楚办理抵押登记要什么文件,再确定受托人。

也许是在搞火力侦察,看谁前期工作做得好,下一步受托的可能性就大,也有可能拿到文件清单后甩开我自己来办。

为了我的形象不被大打折扣,也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先去问问需要什么资料吧,同时亲自跑了几趟核实情况,费用花去不多,但时间成本有一个星期,这样“风险投资”是否会被委托还不知道。

核实无异后,向深圳方确认文件清单。这段时间与其有频繁的电话联系,双方在沟通口气上也逐步变得宽松,估计是被我“无私奉献”精神感动,那边明确说这一单交给我做。

辛苦那么久,也答应交单,提律师服务费的问题,应是水到渠成的。

我问:“抵押人是谁?房屋、土地坐落在哪里?具体有几块?”

那边回答:“我们是银行法律顾问,银行委托作抵押登记的,好像是三宗,具体细节还不清楚,律师费你需要多少?”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谈?费用不能太低,一口价要考虑某些不可预测的因素。就按三宗算,每宗三千元,不算过分。

“行,我向老板汇报一下。”口气轻松,不紧不慢,没有遭遇任何反抗,这个价格对于遍地是黄金的深圳来说没杀伤力,估计是成了。

但奇怪的是深圳方丝毫不提费用支付时间。

几个星期过去了,深圳方与我都没什么联系,在惴惴不安中我在猜想是否没戏了。

深圳方终于又来电话了,才知道既有房屋抵押也有土地抵押,并且都是在下面的县城,抵押登记是四宗,而不是之前说的三宗。

我有点不高兴,到下面县城的工作量、辛苦程度与在市区的是不同的,律师服务费也就不同。但已有口头约定,我便不再提费用变更问题,同时庆幸律师费没打破心理底线。

抵押工作进入轨道了。我鼓足干劲,争取办好这事,拿点小钱好过春节。前几年每到春节都穷困潦倒,看来那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不久深圳方告知,由于抵押权人催得紧,今天必须把房管局、国土局需要的文件快件寄到深圳转给银行盖章。

电话里头催得很紧。我老大不舒服,心里嘀咕着,干吗总不提律师费?你视顾问单位为上帝,但总不能把我这合作伙伴也漠视了吧。

也许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还是鉴于之前的经验教训才这么做?或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付款的诚意?

若再不提律师费支付问题,永远就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而这时候是提出的最佳时机。我在电话里头坚持付了费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深圳方说:“我们联系了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们?”

我说:“律师是先收费再服务,你也清楚,况且又不是风险代理。”

深圳方说:“我们分所支出费用,要北京总部批才行,两三天批下来后即付,你先把文件寄来,如何?”

东说西说了十几分钟,我有点火了:“财务上的制度还不是你们老板说了算!他一句话不就得了!”

过了半个钟头,深圳方来电:“经努力,现可打款,但先付一半,办完抵押后再付余款,如何?”我无可奈何地摇头,说:“好吧。”

下午,传真过来银行汇款单。一半的款,就这样收到了。

接下来就是办理登记,有关部门看不懂银行提供的繁杂冗长的合同,我对其也不以为然不屑一顾,人家国土局、房管局就是提取诸如证号、抵押期限、抵押金额等那么几个数字就可以办了,偏因抵押合同水土不服而历经曲折,往返县城不下十次。

我建议深圳方修改合同以适应本土需要,那边却说合同是香港律师拟定的,绝对改不了。

客户仅仅因为律师不熟悉本土的地理环境而需要我们当跑腿。

忙了两个多月,拿到房屋他项权证和土地他项权证。

深圳方又催了:“银行将要放款给抵押人,请立即寄出证书原件!”

我口头答应会寄出,但没有动作。这是我失误的地方,我应当明确地向他说清楚必须在明早支付了余款再寄。

我想通过不作为示意对方主动付款,自己直接追没意思,那样显得很铜臭。

深圳方律师助手谴责我埋了个伏笔,让他们很难堪,并强烈提醒:“一定要赶快寄出,这关乎服务质量和信誉问题!”并希望我不要在他离开那家律师事务所之前留下个烂摊子!

一直与我联系的律师助手不久会离开而另谋高就,他是私底下跟我透露的,在不断联系沟通中,我与他达成一定程度的默契。

话都说到这份上,可见我们之间出现裂痕。我还是告诉他:“我担心的是你们迟延付款。因为我不想再为费用搞得很烦!”

颇有耐性的律师助手也忍不住愤怒地喊了起来:“那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没有啦?!接我手的那个人,是我的老板!”

你的老板?我不和他扯了:“请你老板直接跟我说。”

助手迟疑了一下,说:“好。”

老板来电话了:“听我的助手说,似乎你怀疑我们的付款诚意?我们不会在意那点钱的,你放心。”

既然是那么点钱,干吗还一字不提,非要我提?咱们不是口头约定好的吗?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说:“你给我邮件确认一下吧?”

“没问题。”他答复。

收到确认邮件的当天一大早,我就把资料快递过去。

星期一早上,深圳方说已收到快件,并说款已打。

我没有立即去查看款项,没什么意思。

第三十一 秀才遇上兵

有纠纷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最怕我们也卷入当中脱不了身。在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同时,也要时刻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因为没有人可以救我们,我们除了头顶那荆棘编成的王冠比较耀眼外,其余实在微不足道不足挂齿,没有任何可以抵御风险的地方。

某天,我正在外面办事,手机响了,一个来自S市的老总来电话,说其单位的车在我们这里发生交通事故,对方受伤的有五个人,都住院了,急着要钱,想请我去跟他们协商一下。当晚,肇事司机来办公室办了相关手续。我只是收取了很少的辛苦费,心里还喜滋滋:哈哈,到了月底最后一天还有钱收!

肇事司机离开的时候,一个劲说谢谢,也许收费低廉感动了他。

协商?不就是谈赔偿问题吗?我不认识那位老总,他是通过其他途径找到我的,谈不成就结束委托啰。我天真地想。

我没搞过什么协商或谈判,那似乎是件十分隆重严肃的事情;而交通事故的协商,也就是给多少钱的问题,不成就拉倒。

就是这次委托,弄得我近两个月不能脱身,手机几乎被打爆。

那天是2006年11月最后一天傍晚6点多,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医院奔去。

到了住院部楼下,我多了个心眼,给家人打了个电话,告知去哪里办什么事。如有什么突发事件,家人可知道我下落的线索。

我倒没有惧怕,穷凶极恶的当事人少之又少,如运气好的话撞到,那说明我可以去买彩票了。见面的第一个伤者是L,二十岁出头,经他联系,其他几个受伤的或亲自或派人来到他房间,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小小的病房。

受伤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农村小青年,其中有一个是女的,但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太妥的地方,好像个个还挺精神——可能以为我来送钱了,眼睛都迸发出闪亮的光辉。

经了解,有个男的开摩托车搭载三个男女青年与我方的小货车相撞,开摩托车的青年被当场撞飞出去,坐车的人有不同程度受伤。开摩托车的青年伤势很重,当天就转到邻省在治疗骨科方面极有声誉的医院去了,他这方派了个亲戚过来。

“你需要多少?”我先问L。

“两万。”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我刷刷记录在笔记本上。其他人不等我问,就带着急切、愤怒的口气,你一句我一句,报出了两万、四万、八万的天价。

当人家是提款机吗?我暗自好笑。

我反复对他们说,我向那边反映一下,如没问题,大家明天就可以拿钱。那是借口,终于摆脱了他们。

饭还没吃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是L,问这事怎样了。

我气得差点跳起来:“你等我吃了饭再说好不好?”

“行,明天我等你电话。”电话挂了。

晚上,我电话向老总汇报见面的经过,顺便把价报给他。老总不置可否,叫我继续跟一下。继续跟?我顿了顿,想结束委托,但说出来太突然了,看明天情况如何吧。

那晚,风平浪静。

第二天,我接到交警的电话,说要来协商解决赔偿问题。看来,老总早已在第一时间把我这代理人的手机告诉了交警。

我推脱说明天没空,后天吧。其实是给我自己一个考虑的时间,协商什么呢?委托人不给底价,谈也是白谈。

第三天早上,我抱着观望的心理到了交警事故组。狭短的走廊聚积了十来个人,他们见我出现,立刻围了过来,我被困在中间,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我晕头转向,几乎被口水淹没。

承办警官出来,喝令道:“吵什么吵?都到楼下去!”

我们下了楼,到对面的一个小卖部,不等我找个凳子坐好,他们又呼啦一下全坐下,把我圈在了中央,怕我出逃。

我不断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律师只是受委托而来,并不是当事人;你们的意见我已反馈,老总正在考虑你们的意见。我没有决定赔多少钱的权利,钱不由我这里出,等等。

我这么说他们觉得简直是花言巧语。

“你没有决定权,来协商什么?”其中一个发问,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是啊,你叫我如何回答?

“你那老板在哪里?”后得知,那是L的叔叔,跳得最厉害的一个。

“不知道。”我说,我确实不知道,难道委托人都要如实告知律师自己的真实地址吗?

他委托完就跑了,不用说地址,连哪里人哪个单位什么公司的车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委托书上签了字。

处于人群中间,我就像被审讯的囚犯,不断地被审问着。我涌起怒火:“你们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找不到老板,我就找你!”L的叔叔冲我大声吼道,声色俱厉。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伤势最重的年轻人的母亲,则嚎哭着说:“他以后怎么办?你得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我差点气死。

什么当事人,什么委托授权,已是废话,讲这些更是激起他们的怒火。律师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杀伤力,他们反而会把律师当作最好的替罪羔羊。

我想挪一步,被刚才那妇女给拦住了。

“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你回到家,我也跟你回家。”她像虫一样把我粘住。

“我也知道你办公地址,就在附近。”其中一个男的说。

“你跑的话,我们攻上去你的办公室。”L的叔叔紧跟着说。

人群激昂起来,周围的一些人在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来脱不了身了,我忙给老总打电话,问能否派肇事司机过来跟他们谈一下,并强调说我已身陷包围圈,他们要找我麻烦了。

“那你报警吧。”老总听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报警,我有点生气。

给肇事司机打电话,司机说在外市,也叫我报警。

那有什么办法?自找的。

在L的叔叔的跟随下,我返回交警大楼,悄声向警官反映情况。警官很气愤,说:“竟有这样的事?我中午下班开车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我对这警官顿时充满敬佩,觉得他是正义的化身。我下了楼,等待警官的电话,然后打算悄悄地溜走。

口干舌燥熬到中午十二点半,手机还没响起。我重新在L的叔叔的“押送”下上了交警大楼,发现全部科室已是大门紧闭。

“也许警察又去处理交通事故把我忘了。”我懊恼不已。

最后的结果是我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和两个朋友过来才把我解救了出去。

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接下来把肇事车辆拖出来进行修理理赔,核实费用支付情况并凭单据给予报销,软硬兼施叫伤者去进行法医鉴定,又进行口水战,又拖了一个多月。当然,我重新做了委托手续,把律师费提高了若干倍。

我们对几个伤势一点都不算严重的伤者发出通牒:再闹下去,一分钱都不给,你们爱去起诉就起诉。

正值12月底,南方最寒冷的时候,在医院里是呆不久的,如是夏天他们也许会在那享受上五六个月。

其中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L,主动提出赔三千元就了事。我们一口答应,在交钱的时候,我说:“你算有自知之明,早拿点钱回去过年。”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L做先例,两个星期后又解决了两个。

而对方伤势最重的司机,因要价太高而协商不下来。

我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与委托人解除了委托关系。

第三十二 我也当法律顾问

我的第一份法律顾问工作是私人法律顾问,委托人在中午通过114查询给律师事务所打来了电话,我为了搭大哥的顺风车在办公室等待,正好接着,就这样有缘相识了。

私人法律顾问就是保姆,一切一切的杂活都在法律的名义下进行,好歹让我觉得还是做着律师本行。

在酒店门口,我见到了委托人葛经理。五十多岁,扣顶帽,浓眉粗眼,典型的东北大汉。他十多年前弃官从商,投资多处,颇有收获,相中我们这里一块地,付款百多万元,因各种原因,土地使用权证一直办不下来。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葛经理重整旗鼓,打了个回马枪,专门回来蹲点把证给办下来。他说要请个法律顾问,但不是为了打官司。

我判断老葛是想我跑跑腿,法律方面的东西应该不会很多。当天,我就在他的授意下写了份材料,这花费不了多少的脑汁,只是在他提供的材料的基础上加加工而已。

跑腿一点也不丢人,我一点都不感到卑微。反而我认为这是年轻律师最大的资本——当你年纪大的时候,当你老谋深算的时候,没人敢聘请你当跑腿的,而有些机会,就是在跑中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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