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3)
而杨叔全然不知,仍然在电话里说:“你尽快抽空过来吧,就算要报仇也要有个好身体是吧?何况你现在有了女朋友,更要珍惜自己了,不然你怎么给她将来呢?”
赵成俊顿时泪如泉涌……
“我也很想看看你女朋友,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你惦记这么久,好好爱吧,Brant,这世上唯有爱情可以带给你温暖和幸福。我希望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无论多深的仇恨,一定可以被爱抚平。”
赵成俊默默将血手帕放入口袋,情绪莫名地平定下来,就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故土,他看到了他此生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开满鲜花,他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在那里等着他,他看到了,是的。
“杨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他平静地说。
【我愿意赌上全部】
天气越来越冷,南宁很少有这么冷的冬天,尤其是起风的时候,刮在脸上竟像刀割似的疼,已经好些天没见太阳了,每天都是阴雨绵绵的。
但是这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毛丽的好心情,圣诞节快到了,她嚷嚷着要借赵成俊的公寓开个Party,说是要让同事正式认识他。赵成俊欣然应允。那些天毛丽忙坏了,每天都往家里搬许多东西,吃的用的,圣诞树、各种小礼物、彩灯、圣诞帽等等,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居然快堆不下了,连卧室床头都堆满了圣诞老人。
赵成俊很不习惯,开玩笑说两个人亲热还有人盯着,多不好……可是毛丽乐意,她整天像个快乐的小主妇,虽然褒的汤一如既往的难喝,不是咸得要命就是清淡寡味,但是他每次总能喝掉满满两大碗,只因她会快乐。
多好,她能这么快乐!
赵成俊给毛丽精心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北海道旅行,他偷偷为她办了签证,又亲自订好机票和酒店,就等着Party过后带她直飞北海道。Henson闻知他在这种状况下还要出门旅行,极力阻止,但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答应过她的,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为她做到的事,我给不了她婚礼,给不了她未来,只是一次旅行,为什么我不去兑现诺言呢?我没时间了,Henson。”
毛丽对此一无所知,那日她赖在赵成俊身上,问圣诞节他会送什么礼物时,赵成俊笑着搂紧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毛丽问。
“把你打包送我就可以了。”
“坏人!”
寂静的夜里,赵成俊习惯在毛丽的安抚下睡去,他的咳嗽始终不见好,咳久了胸口会很难受,毛丽就会替他抚摩胸口,她敢说她从来没这么温顺乖巧过。赵成俊睡着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他一定很辛苦,连入睡都那么疲惫,眉心的褶皱怎么都抚不平,也许他在梦中都很辛苦吧,他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经常在半夜咳醒,为免吵到毛丽,赵成俊总是好言劝她回自己的公寓去住,毛丽哪里肯依,她现在很少回自己的公寓了,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他。
而随着气温持续下降,赵成俊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他的助理彼得安会将公司的文件送到公寓来给他过目,他穿着厚厚的睡袍在天台的玻璃花房中边晒太阳边批阅文件的样子,让毛丽十分担忧。她一再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坚持说是老毛病了不碍事,要他去医院打点滴他又不肯,她仔细查看他每日服的药,她略微懂些英文,药瓶上的英文标签她多半都认得,确实都是些增强免疫力的非处方药,还有各类维生素,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但是这事问多了赵成俊会不耐烦,发了几次脾气后,毛丽不敢再问,心想也许跟天气有关系。她问过老中医,呼吸道疾病遇上寒冷天气会加重病情,她自我安慰地想,也许是她太多虑了,赵成俊只是免疫力差点而已,他不会有事的。
事实证明,有些事是不能多想的,一想就心绪不宁,为了分散注意力,毛丽那阵子将自己弄得很忙碌,不让自己有过多空闲,她坚信女人的毛病都是闲出来的。所以从外表上看她还是那么活泼开朗,依然积极地准备圣诞Party,赵成俊说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她就努力在他面前展露笑容,以让他觉得她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她快乐,他眉心就会舒展许多,她有些悲哀地想,他们俩到底是谁在演戏?
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跟毛丽同处一办公室的白贤德却觉得这丫头未免太得瑟了(她以为她是真快乐),为了采购圣诞Party所需的食物和礼品,毛丽经常上班溜号,白贤德看在她难得这么开心的份儿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有太耽误工作也就随她去了,但还是被她得瑟的样子刺激得不行,又不好说她,就旁敲侧击地问:“呃,你有没有请老容?”
因为毛丽这几天正在算参加她Party的人数,编辑部人人都接到了她的邀请,连朱阎王都在列,白贤德倒对她有没有邀请容若诚很感兴趣。
结果毛丽说:“不大好吧,老容素来不喜欢热闹,而且这又是年轻人的聚会。”听她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请。
白贤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朱阎王也不是年轻人吧,他比老容的年纪还大!”
“我没有别的意思啦,你还嫌我们的绯闻闹得不够啊。”毛丽这才说出了真心话。白贤德一听就乐了,“嘿,你还别说,我就是乐见你们的绯闻,没有了你们的绯闻,整个出版社都黯然失色,气氛沉闷……”
毛丽跳起来就要去掐她。
两人正闹着,门外突然晃进一人,“你们这是干吗呢?”来者一身深咖色的夹克,背着手,儒雅稳重神采奕奕,正是容若诚!
白贤德立马站起来,“容总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进来坐。”说着就要去泡茶,容若诚说:“别忙活了,我来问年终书店回款的情况,营销部说把明细表给你了,你给我看看。”
“呃,好的。”白贤德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都在这儿呢,还将去年同期的数据也列出来了,今年的情形比去年的要好。”
“就是要一年比一年好嘛,要不我们忙活什么。”容若诚看看表格,抬眼又看了看毛丽,问她,“还有几天就元旦了,你手头的工作忙得怎么样了?”
他脸上依然是温暖如春风的笑容。
毛丽简要地汇报了下,本来只是普通的工作交谈,啥事都没有,结果白贤德一把拉过老容,“哎呀,我们刚才都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容若诚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毛丽一看白贤德那诡异的笑容,就意识到不妙,来不及堵她的嘴,白贤德就抢先说道:“容总编,圣诞节那天有没有安排呀,要是没安排的话,来参加我们的Party吧,毛丽刚才还说要请你呢,又怕你拒绝,不好意思说……”
容若诚不知内情,笑着问毛丽:“你真打算请我?”
毛丽只觉两眼发黑,都到这份儿上了,想装糊涂是不行的了,只好说:“当,当然,就是怕您没空,年底这么忙……”
“我有空,我一定去!”没想到容若诚很爽快地答应了,似乎还很感动的样子。白贤德奸计得逞,笑得那个喜庆,一直把老容送到门外,还反客为主,“容总编,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哦,毛丽请客,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听听,好像她是女主人似的。
送完老容,白贤德若无其事地踱进办公室,也得瑟起来,“哎哟,毛丽啊,不要板着脸好不好,老容待你不薄,他又是我们编辑部的主管领导,不请他请谁呢?”
大概是良心过不去,中午白贤德请毛丽一起到出版社对面吃四川火锅,两个女人都嗜辣如命,辣出满头大汗,吐着舌头大呼过瘾。吃完火锅,毛丽礼尚往来,请白贤德到餐馆隔壁喝普洱茶,消化午餐的脂肪,毛丽苦口婆心地劝白贤德:“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甭再把我跟老容扯在一起,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没缘分。”
白贤德不甘心,“老容哪里不好了,不就是没地王那位帅吗?”
“唉,贤德啊贤德,我们共事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我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我内心很渴望去好好地爱一个人,投入我全部的感情,人这辈子如果没有爱过,岂不是很可悲?我相信爱情,亲爱的你也要相信!”
“我相信有个屁用啊,老娘我都结婚了,难道还能红杏出墙不成?”白贤德咕噜着,凑过身子问,“你真的这么爱地王那位?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认识他虽然不是很久,去年他租我的房子,就这么认识的。但是他之前应该就认识我,他还曾经在网上以尘的身份跟我聊了一年多呢。”
白贤德跟赵成俊见过几次面,印象也还好,但没想到他对毛丽这么痴情,她原以为他就是个有钱的公子哥,不想竟然是个情种。
毛丽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说:“被人爱是件很感动的事情,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很感动,我原来是怀疑爱情的,但是现在觉得如果可以爱,为什么拒绝呢?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这种快乐是从前没有过的,你懂不?”
白贤德盯着毛丽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毛丽,你刚才说赵成俊跟你在网上聊了一年多?”
“没错啊,我一直不知道他就是尘,也就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的。”
“你怎么断定他就是尘呢?”
“他承认的啊。”
“赵成俊承认他是尘?”
“嗯。”毛丽点点头,“你干吗这眼光,我又没骗你。我们交往后,他就不让我上网聊天了,说是怕别人****我。”
白贤德举双手投降,只是笑,“我明白了,OK,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我知道女人一旦恋爱,智商就归零,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所以我保持沉默,以后再也不掺和你和老容了。”
“嗯,改邪归正,回头是岸,还是个好同志。”毛丽完全没有深究白贤德话里的意思,正如白贤德说的,女人一恋爱大脑就退化到动物阶段,不会思考了。
老容总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八楼领导。白贤德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窗外抽烟,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的落寞和伤感。
也只有白贤德知道,他电脑桌面上的那只米老鼠代表什么。
就是毛丽这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幸福着呢,整天哼着小曲儿,共事几年白贤德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白贤德知道,这丫头是认真的,能让她喜欢上的男人当然是不俗的,地王那位条件是没得说,完美得无可挑剔,是女人都会心动。可那家伙是不是太完美了,完全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放到现实中感觉很不真实,这样的人能过日子吗?谈恋爱就是为了结婚,结婚就是过日子,这过日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整日风花雪月的,那不成神仙了。像老容这种人才是真正居家过日子的男人,虽不懂风花雪月,可是待人实诚,年纪是大点,但正是年纪大才懂得体贴人,毛丽这死丫头错过了真是可惜。
下班时,白贤德最后一个走。刚好在电梯里碰到了容若诚,他肯定也是他们那层楼最后一个走。搬到八楼去办公,白贤德知道老容其实并不乐意,她听说老容曾经想要把毛丽调上去,好像是毛丽不肯,这事才没成。
“老容,这么晚才下班啊?”白贤德跟容若诚共事有十几年了,彼此已经很熟,私下里她常叫他“老容”。
容若诚笑笑,“你不也这么晚下班嘛。”
“我们是做事的,当然晚点。”
“难道我不是做事的吗?”
“你是领导嘛。”
“小白啊,私下里就不要把我当领导吧,见外。”容若诚很随和地说笑,眉宇间却难掩淡淡的哀愁。白贤德叹口气,看着他说:“老容,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别太往心里去,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勉强不来的。”
容若诚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朝前走。白贤德跟着他出了大厅,站到门口看天色,淅淅沥沥的,还在下雨。
“我送你吧,下雨呢。”容若诚说。
“不用了,我到前面就可以搭车,很顺路。”白贤德推辞。
容若诚点点头,有些恍惚的样子,也就没有勉强。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白贤德还是忍不住,犹豫一下,又说:“老容,我什么都知道。”
容若诚正欲去车库取车,回头笑了下,“你知道什么啊?”白贤德心想不挑明是不行的了,咬咬牙,“你就是跟毛丽聊了一年多的那个尘吧?”
容若诚的身子僵住。
他站在雨里,背对着白贤德,似乎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缓缓走下台阶,脚下像有千斤重。背对着白贤德,他还是停住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别告诉毛丽。”
两天后的中午,毛丽与哥哥毛晋共进午餐。毛晋来南宁了,此行是为了参与风岭某块地皮的招标,这种大项目以往都是毛延平亲自出马,但这两年毛延平开始有意识甩手了,很多事情都让毛晋去独当一面,因为这份家业早晚要交给儿子,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靠着老子这棵大树逍遥快活,一向纵容儿子的毛延平很清楚这点,不得不为饭店的将来作打算了。这次若竞标成功,毛家准备在南宁开设连锁分店,所以毛晋此番责任重大,眼看着圣诞节快到了都没时间陪女友过,来南宁后数日连轴转,一直到这天中午才抽出时间陪妹妹吃顿饭。
兄妹俩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小时候两人倒是寸步不离的,毛晋到哪里都会带上妹妹,而且乐于收买妹妹,干了什么坏事怕大人知道,就会给毛丽买好吃的或者小玩意堵她的嘴。后来毛丽渐渐大了,又聪明又伶俐,没那么好哄了,脑袋瓜子往往比毛晋转得还快,于是反过来经常讹诈哥哥。毛晋是既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又怕了她,别人家是妹妹崇拜哥哥听从哥哥,到自家倒反过来了,妹妹一直就比他强势。
这会儿两人又说起小时候的许多糗事,似乎都有点感慨时光飞逝,眨眼工夫他们都长大了,而毛晋扯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后,轻咳两声,似乎故意将话题往某个方向引,试探道:“我上个礼拜在上海见到章见飞了,他来上海参加一个亚贸会议。”
如果是往常,毛晋敢提章见飞的名字,毛丽肯定一脚就踹过去了,但是这次她不过是停顿了下,没有吭声,却明显放慢了切牛排的速度。
毛晋于是继续试探她说:“他请我吃饭,我们聊了许多,我可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听他说他去年结的婚,太太上个月刚生了个儿子……”
毛丽微微抬起头,表情看似无所谓的样子,可是眼皮明显跳了下。毛晋观察着妹妹的神色,确定此刻是安全的,又补充,“可惜没活过来。”
“没活过来?”
“可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气儿,见飞老伤心了。”毛晋说着直摇头,“唉,他这人也真够背的,听说他太太受到刺激,人都不清醒了,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问他怎么不来南宁看看你,他说他有时会过来看……看你……”
毛丽的脸上仍然无风无浪,好似事不关己一样,毛晋于是放宽了心,他是典型的话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见飞在广西有生意,来南宁其实也很正常,而且我听说最近他和赵成俊的关系……不太好。说起赵成俊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性格太冷不好接近,不如章见飞那么随和,在英国留学时如果不是因为章见飞,我跟他可能不会有什么交情。我一直想不通他跟章见飞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感情,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却偏偏比亲兄弟还亲,就说两家公司闹到这地步了,博宇收购泓海势头这么猛,章见飞居然一点也不动怒……哎,话说这两人真是冤家,当年我在英国认识他们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先后成为我的妹夫,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太奇怪了……”
毛晋喋喋不休说着这些的时候,毛丽一直在低着头切牛排,这会儿就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了似的,她手中的刀叉一动不动,凝神屏息间透出可怕的沉默。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黑滚滚的乌云压上来……
毛晋终于察觉到了毛丽的异常,张大嘴巴,“毛……毛毛,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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